回忆我的童年；雕塑的人生

详细内容

刘士铭文章《回忆我的童年》、《雕塑的人生》。主要内容为刘士铭回忆在进入北平国立艺专前的生活经历及兴趣爱好，包括儿时的生活环境、武侠小说、戏曲、宗教音乐等。
 

图1：
《回忆我的童年》                刘士铭  2004.12
      1926年2月我出生在天津一个职员家庭，父亲是学工程的机械工程师，现在我能记起印象最深的是，因为我祖父患肺结核病，家中需安静，我当时一岁多，由一个姓严的农村妇女，叫严妈，每天抱着我在大街和胡同里走，我只记得我被人抱着，就在一个温暖软软的怀抱中，不停的不停的走着，有时我在半醒半睡的朦胧中看到一条很长的两边是墙的地方，没有声音，然后我又睡着了。又不知什么时候我醒了，就在这个人的怀里吃饱【包】子，还看到身旁有一个泥轱辘的纸糊的小车，小车一动就叭叭的响，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直到我三四岁时在姥姥家看到了严妈，她还很年青【轻】，园【圆】方脸，梳盘头，中等身裁【材】，不胖不廋，她坐在桌子边一个凳子上用盘头上插的银针，把花生米分开给我吃，她一边剥一边说杀小猪了，学小猪叫一声。后来不记得了。我父亲调到唐山铁路机械修理厂工作，我家离开了天津，以后也就再也没有见到严妈。
      唐山是个多风的地方，龙卷风很常见，经过塘沽时可以见到很多船帆在原地不停地转圈不向前走。

 
图2：
《雕塑的人生》               2004.12.
      刘士铭，男，天津人，1926年2月8日生，父亲是学汽车内燃机和铁路蒸气【汽】机车机械工业的工程师，1927年他考上赴美国福特汽车工业学校勤工俭学。原来美国当年想在中国武汉修建福特汽车工厂分厂，要中国派9名学生赴美学习，后来因为两国政府改变计划了，美国改在日本建汽车分厂了，我父亲就在汽车厂停建后仍留在美国福特工厂半工半读，并在底特律大学学机械专业。
      三年后在1931年我父亲经过欧洲改乘西伯利亚铁路回到中国，就职于国有铁路北宁线唐山铁路机车修理厂工作，那时我家住在唐山交通大学路，铁路宿舍，因为靠近铁路，每天在我家窗前和阳台上看见火车经过，对火车的印象很深，很感兴趣，于是我就开始画火车头的样子，那时铁路上用的是ㄆㄒ型的蒸汽机车，高大雄伟。机车奔驰起来突突的冒着黑烟轰隆轰隆的奔驰过我家窗前，每天要经过好几趟列车，还可以看见车厢上窗内的人影，每天听到火车经过时震动的声音，马上就看到黑乎乎的

 
图3：
的大家伙带着一串长长的小屋向前飞快驰去，我就把这个大概的火车头样子画在纸上，有一次我父亲看到我在画火车头的样了【子】，他就拿纸和铅笔给我，还有一本厚厚的，蒸气【汽】机车头的晒图纸印的各种蒸气【汽】机车头样子书放在我面前，什么也没说就去工厂上班去了。后来大家都知道我会画火车头，那时我大概五岁吧，这就是走向学习艺术的萌芽时期。
      在唐山住过几年，当时唐山给我的印象是房子的墙是用不规矩的石块砌的，房屋顶面是用灰和煤碴子和成后抹在房顶上，还用光滑的石头磨光，是青灰色的，每当盖房时听到瓦工打地基时唱一种像歌一样不停的唱。记得唐山的鸡旦【蛋】一银元可以买一大筐约有三百个，大对虾也很便宜，我家住的铁路宿舍院子里很大的土地可以种西红柿（番茄）和草莓，草地里有时看见小花蛇窜过去。

 
图4：
      我喜欢去一条小街上的小人书铺看小人书，每到星期天就去这个离家很远的小人书铺，找一个小板凳坐下，挑选十部小人书，交一角钱可看一上午，当时画小人书的画家有沈缦云【沈曼云】，他专画历史长篇的隋唐演义、三国、东周列国传、封神演义之类，专画武侠的小人书画家有张少呆，他画线条流畅夸张，突出人物特点，技巧熟练，我从历史故事中学到很多历史知识和历史人物，对我学习历史课时很很大的帮助，因为有形象的记忆。
      如三国书中的人物形象薛仁贵征东、薛刚反唐、东周列国等什么包公案、七侠五义、清宫十三朝等等，特别喜欢看穿盔甲的男将女将骑马打仗的小人书，像杨家将中穆桂英身穿盔甲足穿铁尖鞋大破天门阵，很多身穿番邦盔甲的男女将。这些小人书画的很仔细，精致，人物形象也很美，在当时一套小人书价钱也很贵，如果当时能够买几套保存至今，就是小人书文物收藏家。因为时代不同了，今天的小人书画家对过去清朝末年民国初年的人物形象、生活习惯没有生活体验，所以画不出那个味来。宋朝中国女将军骑马打仗的故事只能在现在戏台上表演，不是真正女将，无法证明。直到1944年或者1945年解放以前我在老北京的什刹海、后海

 
图5：
边上的一块空地上看到一个民间的农民们的自己组成的马戏班，用布围一个很大的圈子，立着木杆，我进去看到的第一场是两个女孩梳着很长很粗的辫子，这两个小女孩的长辫子被两条长绳挂起升到半空，然后由大人用力推动，在半空来回飘摆，之后穿上上衣，接着把一张桌子举起半空中，由两个小女孩接过后，表演二人相对在桌子上举杯喝酒状，最后一张桌子放下小女孩也放下，她们的辫子完好无损。第二场是由一个年青【轻】的农村女人表演，她身裁【材】灵巧，上身着白短衣，腰中扎一布带很紧，下身穿一条长裤扎裤腿露出尖脚，稳稳的站在奔跑转圈的马的附近，这时只见她的一只手很快的抓住马缰后，两只尖足跳起来躍【跃】上马背，坐在奔马上作一个平躺马背上动作，然后又用一只小脚勾住马蹬【镫】，身子就离开马鞍平行的侧贴在马肚旁，奔跑的马仍在转圈，最后这个头梳盘发穿短衣的女子跳下马来一双尖脚稳稳的定住，观众叫好。下一个表演是由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身穿农民妇女的衣服，走到一张方桌前躺在桌子上，然后翘举双腿之后，

 
图6：
由两三个农民壮汉抬起一个木头的大车轮子，在车轮上蹲着两个年轻女子，还有一个小伙子，壮汉把大车轮和人抬起放在这个农村女人的一双尖足上，随后车轮轻慢慢转了两三圈，停下，这个车轮和人有四百多斤重吧，我想这个梳盘头的农民妇人两腿和一双尖足的力量惊人。从这个民间马戏班的女人妇人的精采朴实的表演中，我相信中国古代和宋朝女将骑马穿盔甲打仗的故事有真实可信的根据，尤其是凡是男女英雄都是非凡的人中超人。至今我在回忆过去见过的场景时印象深刻思之如在目前。
      后来我还见过一本书印了很多义和团打八国联军的照片，其中有大师兄穿红衣用墨在面上画花脸，露着肚皮，还有一些清朝末年的中国女子梳盘头，短衣长裤露出尖足。穿红衣的是红灯罩为姑娘，穿兰【蓝】色衣者是兰灯罩（照？）为寡妇，还有黑灯照（罩）是老年妇女，都是义和团的成员。

 
图7：
【此处上下文内容有重复，非顺接内容。】

      我喜欢到一个离我家很远的小人书铺去，每到星期天去小人书铺找一个小板凳坐下，把挑选好的小人书，一本一本看下去，当时画小人书的画家有沈缦云【沈曼云】，他专画历史故事，还有张少呆专画武侠小人书，他的线条自然夸张，突出人物特点，我一边看故事，同时也欣赏小人书画家的风格和艺术技巧，也学到很知【多】历史知识，如三国演义，隋唐演义，杨家将，薛刚反唐，包公案，七侠五义等，最喜欢看薛仁贵征东一类的穿盔甲骑马打仗的小人书。这些小人书画的精细，形象很美，特别是很多女将穿盔甲，穿着铁尖鞋骑马打仗，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特别好看，我很想买这些画得精美的小人书，但是一套书有五六本，当时也很贵，我现在想起来这些小人书如果能保存到今天，就是文物了。这些小人书中的女将能骑马在战场上，打仗还打败敌人，比男人还有本领，只能戏台上看到，男将女将在戏里表演节目中见到。
      直到1944年或者是1945年，我在北京什刹海后海边上看到一个民间马戏团在一块空地上表演空中飞人和马术表演，这些演员没有演出服，都是普通农民的衣着，在表演马术时是一个年青【轻】的，穿短衣绿色长裤梳头的农村女子，扎裤腿，露出小脚，她能

 
图8：
在一匹转园【圆】圈奔驰的白马跑到她近前时，伸手抓住马缰绳飞身一跳，跃上马背，她在马背上平躺用脚勾住马鞍飞驰，接着又作一个一只脚勾着马蹬【镫】然后全身平贴在马肚边上奔驰转圏。然后跳到地上两只尖脚平稳站立。接着这个骑马女子又躺在桌子上用两只尖脚飞快的蹬一只坛子，只见坛子在她的足尖上跳动。最后是由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农村打扮的尖足女人，躺在一张方桌上举起双足，由两三个壮年汉子抬起一个大车轮子，上面蹲着两个小女孩和一个青年小伙子，这个大车轮抬起放在这个中年女人的双足上慢慢转了两三圈后就抬下来了。接着观众叫好扔钱，这个场景深刻的印在我的记忆中，至今思之如在目前。
      我在上小学五年级时开始看武侠小书，当时有法国的侠隐记（三剑客），中国的武侠小说江湖廿四侠和蜀山剑侠传。每出一集，我就买一集，非常入迷。还有白羽写的十二金钱镖、大泽龙蛇传、还有朱桢木【朱贞木】写的武侠罗刹女、蛮荒侠隐、闯王李自成，郑证因写的鹰爪王等，我都买看过收藏，最喜欢蜀山剑侠传。

 
图9：
      这些武侠小说解放后，就不再出书了，又经过多次被人借阅散失无存了，我想很可惜，这些小说也是一种民俗文学，今天看来颇有文物价值。
      在1982年我经常经过北大红楼的马路边书摊时，又遇到了一套新版的还珠楼主著的青城十九侠，和一套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小字体的蜀山剑侠传，但是不是全部的，和当前流行的金庸的笑傲江湖、神雕侠侣、天龙八部等武侠小说，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看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青城十九侠、青门十四侠。因为，还有白羽写的十二金钱镖，血涤寒光剑，以及朱贞木写的罗刹女、蛮荒侠隐，这些小说富有幻想力和通俗的民间文学气，特别是白羽的小说，写的是侠气，侠男侠女的情感，很像张恨水的啼笑姻缘的曲折的情节和富有侠气。
      侠字是指不论文人和武人会不会武功，但是能舍己忘利牺牲个人见义敢为者为侠。强者弱者凡具有为不平而张正义者的气质胆识者为侠。像秋瑾，谭嗣同者皆为侠者，1948年起我经常到东单地摊，收集老唱片及地方戏唱片和寺庙音乐，如佛教音乐天龙吸水的吹奏乐。